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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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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9 章

虞瑤帶著謝璋一口氣奔出數百裏才敢躲進山坳裏喘口氣。

看著四仰八叉倚坐在石頭旁的虞瑤,謝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:“姐姐,你和北冥淵尊主是什麽關系?”

虞瑤一聽到“北冥淵尊主”就炸了,恨恨得一拳捶在石頭上,隨即抱著鈍痛的手,眼淚汪汪道:“仇人!”

謝璋默默看著她:“姐姐,我只是年紀小,不是傻。”

虞瑤目不轉睛地看著他,真誠發問:“你看他那副模樣難道不像仇人討債嗎?”

“...是像討債。”謝璋仔細回想了一下,總覺得北冥淵尊主想討的債可能與他以為的債有點兒出入。

“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我的,真麻煩。”虞瑤無力地揉了揉太陽穴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煩躁。

倒是謝璋聽了她的話稍作思索道:“可能是放出了覓靈鳥。”

虞瑤恍然:“有什麽辦法能避開嗎?”

“找到鳥,殺死。”

“...如果不殺呢?”

“覓靈鳥是依據靈力氣息追蹤的,很難避開。”

虞瑤靜下心想了片刻,眸子倏然一亮,有辦法了。

遲衡這邊氣沖沖離開後再度放出覓靈鳥追蹤,幾個時辰後便有了發現,他連忙趕過去,結果便看見一只猴子身上裹著帶血的披風在林子裏躥來躥去。緊接著,他又在相距數百裏不同的地方發現了滿山瘋跑的兔子和撒歡的野馬,這些玩意兒身上同樣帶著虞瑤的氣息。

顯然覓靈鳥也懵了,嘰嘰喳喳地叫了好半晌,圓溜溜的鳥眼裏帶著與遲衡一樣的呆滯。

事已至此,遲衡還有什麽不明白,虞瑤就是在躲他,她就是不想回去,說不準她還要帶著那個醜玩意兒雙宿雙棲!

他本來應該生氣的,應該憤怒,可是遲衡發現自己心裏更多的是酸脹、不解和委屈,他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願意跟他回去。

找不到人,遲衡本打算去找應鈞,可是想想應鈞之前的話,遲衡不想送上門在被人教訓一頓,只能對著覓靈鳥發了一頓火後威脅它繼續找。

虞瑤當時放出的煙霧彈主要在東陵,而實際上她已經帶著謝璋一路往北回了極域,雖說離北冥淵近了點兒,但是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,估計遲衡怎麽也想不到她居然又跑了回去吧。

不過,她依舊不敢懈怠,而是帶著謝璋一路從山中穿行。

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,兩人經過一個小山村,便想著在這兒暫時歇歇腳,沒想到卻遇上了故人。

“表妹。”

衛陵川的聲音傳來時,虞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她盯著面前清瘦高大的青年人看了半晌才確信,居然真是他。

虞瑤聽見他的稱呼心知遲鈺並沒有將自己的事情說出來,所以,依舊按照之前的稱呼和他打了個招呼:“表哥怎麽會在這兒?”

“那日離開後,我便和公子隱居此處。”衛陵川的語氣很輕松,不似往日那般陰沈,只是目光從謝璋身上滑過時臉上多了一抹思索。

虞瑤瞥了謝璋一眼,笑著解釋:“我也離開北冥了,這是我在路上收的一個小弟叫謝璋。”說完她又向謝璋介紹了衛陵川,不過只說了是自己的表哥,多餘的也沒說。

兩人相互打了個招呼,衛陵川並沒有多問,而是看向她遲疑道:“你要去見見公子嗎?”

“自然是要見的,我們打算在此歇幾日,有熟人在正好還不用到處敲門借宿。”虞瑤爽快道。

衛陵川盯著她看了兩眼見她臉上沒有絲毫排斥或者厭惡的情緒,清澈的眼底坦蕩蕩的,心中稍稍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多了一絲覆雜。

虞瑤見他面色有異,稍微琢磨一下就懂了,於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往事已矣,今時山高水闊、青山路遠,只求萬般自在。”

衛陵川詫異地盯著她,半晌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,似是釋懷了一般感慨:“還是表妹灑脫,過去的事情是我的錯,多謝表妹不計較。走吧,我帶你們去見公子。”

虞瑤點點頭跟上他,謝璋默不作聲地在她身邊,時不時向她投來好奇打量的一瞥。

三人走了幾步後,謝璋按捺不住好奇湊到她耳邊道: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”

“問那麽多幹什麽?”虞瑤挑了挑眉,目不斜視。

謝璋瞪著圓溜溜的大眼,眉宇間盡是少年人不加任何修飾的直白:“我好奇。”

虞瑤笑吟吟地看向他:“禮尚往來,我若是說了自己的身份,謝小公子是不是也該詳細自我介紹一番?”

謝璋的身子一僵,臉上多了幾分不自然,訕訕瞟了她一眼,嘀咕道:“那我不問了,你也不許問我。”

虞瑤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,在謝璋緊張的註視下,才裝作不情願地點了點頭。

謝璋這才松了口氣,再度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破舊的小山村。

在衛陵川的帶領下,他們很快便來到了最北邊靠山的一棟小木屋,外面還有個木柵欄圍成的寬敞小院,院中種了點兒些花花草草,看起來還挺溫馨。

衛陵川推開院門帶著他們來到堂屋前,伸手敲了敲門,隨後便帶著虞瑤和謝璋進了屋。

“公子,您看誰來了?”

遲鈺斜倚在一張簡單的軟榻上看書,聞言擡眸看去,看清來人時,淺淡的眸子微微一動,幾不可察的漣漪在眼底蕩開轉瞬間又恢覆如常,只是清潤的眉眼多了幾分發自心底的笑意。

遲鈺放下書,下了榻:“阿瑤,你怎麽來了?”

“我四處游玩正好途經此處,本想在這兒歇歇腳休息幾日,沒想到碰上了表哥。”說完她拉過一旁的謝璋主動介紹道,“這是我路上收的小弟叫謝璋,我想和他在你這兒叨擾幾日,不知道鈺公子是否方便收留我們?”

她笑盈盈地看著他,嘴上說著客氣的話,但是遲鈺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幾分無賴,他忍不住低低笑出聲,清透的眸子波光流轉。

“自然是可以,你們想住多久都行。”

“那就多謝公子收留了。”虞瑤沖著他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,見謝璋還在傻楞楞地看著遲鈺,連忙拐了他一下。

謝璋這才回過神,不好意思的跟著行了個禮。

“不必客氣。”遲鈺對著衛陵川吩咐道,“陵川,你先帶這位小道友去安頓一下吧。”

衛陵川應了一聲,看向謝璋,謝璋遲疑了一瞬,看了虞瑤兩眼,見她擺手才跟著衛陵川走了。

兩人離開後,遲鈺才問道:“你知道他的身份嗎?”

“他不說,我也沒問,但是大概猜到了。”虞瑤背著手在堂屋溜溜達達地打量著,顯然是對謝璋的身份全然不在意。

遲鈺明白了她的態度也沒再多說什麽,轉而問道:“你怎麽會離開北冥淵?”

虞瑤的身子微微一僵,旋即轉身坐在了椅子上,語氣依舊輕松道:“事情已了,我想四處看看。”

盡管她表現得沒有什麽不妥,但是遲鈺還是將她細微的神色變化盡收眼中卻並沒有戳破:“天高海闊,多走走也好,累了便尋一處舒心之地歇歇。”

虞瑤笑道:“我確實是這麽打算的,早就想四處玩玩,如今得了機會,倒是正好。”

兩人相視一笑,仿佛對過往的一切都釋懷了。

“不說我了,說說你吧。”虞瑤好奇地望向他,“你怎麽會安居在這個小山村裏?”

遲鈺解釋:“我自幼便在北冥淵沒有離開過,那日離開後,原是打算同你一樣四處走走,不過我的身體暫時還需要修養一陣子,所以便尋了個僻靜之所先住下,待來年再動身...”

虞瑤點點頭,這才想起他被廢了五成的靈力,身體定然會吃不消。

後來兩人又聊了許多,虞瑤才知道他將他母親和廖寒初的屍骨帶了出來,就埋在後山,還有陸家參與奪位一事的皆被誅殺,像陸青萱這種沒有參與的則被廢了部分靈力逐出北冥淵。

她聽後忍不住一陣唏噓,她雖然和陸青萱只見過兩三次,但是她真心感覺陸青萱人挺不錯的。

接下來幾日,虞瑤一直躲在這個幽靜的小山村過著閑暇的生活,每日不是帶著謝璋上山掏鳥窩就是帶著他下水摸魚,因為四人都無需飲食,所以帶回來的東西基本上都分給了村裏的百姓,這也導致大家都很喜歡她,只要她出門,大家都熱情的和她打著招呼。

相比較於遲鈺這個不出門不見人的房主,反倒是她與鄰裏鄰居更熟稔,甚至村裏的嬸子和大娘還明裏暗裏調侃她和遲鈺,虞瑤原本是認真解釋過的,可是自打遲鈺和她一起出門散了幾次步後,她說什麽都沒用了,後來她也懶得解釋,反正過幾日她就要走了。

這日傍晚,她正帶著謝璋在院中烤魚,聽見鄰居嬸子喊她,便連忙跑到柵欄處,鄰家身子給她遞了一包東西,沖著堂屋的方向努努嘴:“你不是說你家小郎君怕冷嗎,我家那口子前兩天上山采了點藥草,已經洗好曬幹了,直接煮水喝就行。”

“謝謝嬸子,您等我一會兒。”虞瑤大大方方接過,轉身跑回烤架旁拿了一條剛烤熟的魚折回去送給了鄰居嬸子。她推脫了一下,便笑呵呵收下了。

謝璋拿著木棍指了指她手裏的東西,調侃道:“姐姐,你說大家是關心遲大哥,還是對你愛屋及烏。”

遲鈺聽到動靜出了門,不過他並不知道此前發生的事情,聞言便笑問道:“什麽愛屋及烏?”

經過幾日的相處謝璋已經和他熟悉起來了,聽他問起也不瞞著,立刻便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,末了還笑嘻嘻地問他:“遲大哥,你說,鄰居嬸子到底是關心你呢,還是因為你是姐姐的郎君,所以愛屋及烏?”

虞瑤見他口無遮攔,佯怒沖他揮揮拳頭,威脅道:“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!”

謝璋才不怕她,反正虞瑤也不是第一次說揍他,但是從來也沒揍過,他轉頭沖著遲鈺挑挑眉,壞笑道:“遲大哥,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。”

近來遲鈺已經被調侃習慣了,聞言下了臺階來到虞瑤身旁,接過她手中的東西看了一眼,笑道:“我搬來此處近兩個月了也不曾得鄰居如此關心,所以,自然是借了阿瑤的光。”

“呦...”謝璋怪叫一聲,笑得蔫壞,“遲大哥這是承認自己是姐姐的郎君啦?”

遲鈺微微一怔,轉瞬間與虞瑤對視一眼,嘆了口氣:“阿瑤,你確定不揍他嗎?”

虞瑤活動了一下手腳,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謝璋,步步逼近:“來,小謝,到姐姐這兒來,今日天氣不錯,姐姐幫你松松骨。”

謝璋嗷一聲,拔腿就跑,邊跑邊叫衛陵川救他,衛陵川手裏端著茶壺出來看了一眼,道了聲“珍重”便進了堂屋。謝璋氣得小臉通紅,一個不註意險些被虞瑤追上,嚇得他整張臉都皺了起來,不過,他眼珠子一轉,目光落在閑閑看戲的遲鈺身上,腳下一轉,極快地撲了過去,藏在遲鈺身後。

兩人都沒有用靈力,只靠體力,虞瑤累得呼哧呼哧直喘,越過遲鈺肩頭,指著謝璋道:“你給我出來,這麽躲著算什麽本事!”

“姐姐抓著我才算本事。”謝璋朝她齜牙一樂,語氣裏滿是沾沾自喜。

虞瑤見此當真想揍他了,繞過遲鈺就要抓他。謝璋也賊,就繞著遲鈺和烤爐跑,嚇得虞瑤不斷囑咐他別碰到烤魚。

光顧著提醒別人了,她自己忘了留意,直接被絆了一下,險些摔倒,好在遲鈺及時將她抱住。只是一旁的烤爐徹底打翻了,半熟的烤魚也滾進了尼裏。

“姐姐,不是我弄的。”

“就是你!”看著到嘴邊的烤魚沒了,虞瑤心裏十分惋惜,氣鼓鼓地瞪著謝璋。

謝璋和她混熟後,骨子裏的少年脾性也漸漸暴露出來,不僅不如當初乖巧了,甚至還皮到不行,眼珠子一轉,繼續嘴貧:“姐姐,你說話就說話,為什麽要賴在遲大哥懷裏?”

經他提醒,虞瑤才想起來,她還被遲鈺摟著著,心中微微有些尷尬,趕忙躲開。

偏偏就在此時,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意籠罩住了整個小院,遲鈺下意識將虞瑤拽到身後。

院門吱呀一聲開了,滿身煞氣的遲衡出現在門口,他冷冷地看著院中的一切,鳳眼中忽明忽滅,情緒糅雜,無從分辨。

但是隨著他擡腳邁步,地面開始一寸寸凝結成冰,寒氣氤氳,溫度驟降,凍得人牙齒打顫。

謝璋見過他也畏懼他,連忙拔腿往虞瑤的方向跑去。遲衡隨意擡了擡手,將他直接拎到自己跟前,眼神裏的殺意怎麽也藏不住。

謝璋想掙紮,卻感覺脖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扣住,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。

“遲衡,你幹什麽,放開他。”虞瑤急了,錯身想要上前,遲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上前的動作。

“不知尊主駕臨有失遠迎。”遲鈺溫聲道,“尊主遠道而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,不妨進屋小坐一會兒喝杯茶。”

遲衡的目光從在他臉上掠過落在他抓著虞瑤的手上,鳳眼微微瞇起,一記風刃直切他的手腕。

遲鈺會意松了手,卻還是被風刃劃傷了,只是他並沒有吱聲,而是小心藏起傷口,主動上前兩步做了個請的手勢。

遲衡站在原地無動於衷,看樣子是不打算給面子。此時,被扣住脖子的謝璋明顯氣息微弱,虞瑤心中擔憂,再度想要動作,遲鈺似有察覺,突然回頭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。

四人僵持片刻,虞瑤忍不住惱道:“你有事說事,喝杯茶再說也無妨,沒必要拿個沒長大的孩子撒氣。”

遲衡眼波微動,冷冷地看了眼謝璋,上次這小子身上烏漆嘛黑沒看清,今日仔細瞧瞧確實年紀不大,毛都沒長齊,她...應該不會喜歡。

遲衡的神情不自覺放松了幾分,不過依舊看他不爽,隨手把謝璋扔了出去。

從閻王殿前轉了一圈的謝璋摔在地上大口喘息著,並且伴隨著一陣陣劇烈的咳嗽。

“謝璋!”虞瑤心中一緊,連忙上前想要查看他怎麽樣了,卻被遲鈺再度攔下。

“阿瑤,讓陵川去看看就行。”說著他給了衛陵川一個眼神,衛陵川立刻上前抱起謝璋回了客房。

“尊主,裏面請。”遲鈺對著遲衡再度發出邀請。

虞瑤本以為遲衡不會進來,沒想到他還真給面子進了堂屋,遲鈺隨即跟上,只有她站在原地迷茫望天,想跑又怕連累遲鈺。

“阿瑤。”遲鈺臨進門停下腳步喚了她一聲,院中的虞瑤應了一聲,屋內的遲衡的臉色瞬間鐵青,看向遲鈺的眼神中審視與殺意糅合。

遲鈺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,並沒有多說什麽,徑自進屋,給遲衡倒了杯茶:“尊主請用茶。”

遲衡一屁股坐在軟榻上,既不接茶,也不說話,一雙鳳目一眨不眨地盯著剛剛進門的虞瑤,緊抿的唇角昭示著他的不滿,可神情中又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。

虞瑤瞥了他一眼,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,低著頭玩手,也不說話。

遲鈺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梭巡兩圈,微微心酸的同時又多了幾分哭笑不得和...解氣,很詭異,但就是解氣,他猜測或許是從小就有人不斷不停拿他和遲衡對比吧,所以突然發現了遲衡的軟肋和愛而不得,才會生出如此幼稚的情緒。

遲鈺無奈地搖搖頭,主動道:“茶涼了,我再去重新沏一壺。你們先說說話。”

虞瑤本想領了這個沏茶的任務,但是又怕獨留遲鈺和遲衡共處一室會出意外,只好老老實實坐著。

遲鈺主動避讓讓遲衡的心情好了一點兒,只是目光觸及虞瑤滿身的抗拒時,心情再度陰郁。回想起前日應鈞抱著孩子給她看時同他說的話,遲衡不敢再隨便發火,只好自己忍著。

可惜,忍了一會兒他有點兒忍不住了,粗聲粗氣開口:“虞瑤,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我回去?”

虞瑤沒想到他會問這個,猶豫片刻,按捺不住心裏暗戳戳的小心思,不答反問:“你為什麽一定要我跟你回去?”

遲衡不說話了,這個問題他想過,也有了模糊的答案,但是,他心裏覺得有些別扭,還有點兒不好意思開口。

虞瑤輕輕嘆了口氣,從期待到失望已經輾轉幾次了,不管是什麽答案,她都不想知道了。不過,為了以後能夠不被叨擾的過自己逍遙的日子,虞瑤還是決定和他說清楚。

“遲衡,我很抱歉當初寫文時給你設定中毒這件事,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,如今毒解了,我很高興,心裏也沒有了負擔。當初你我本就是因逐流綺羅花而相識...”

不等虞瑤說完,遲衡便不高興地打斷了她的話,冷著臉質問:“為什麽總要提逐流綺羅花!你我之間難道只有那株破花嗎?”

虞瑤怔怔地看著他,腦子裏一團漿糊,下意識問他:“除了這個還有什麽?”

遲衡噎了一下,下頜線緊繃著,繃得他腮幫子生疼,眼睛忿忿地瞪著她,半晌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:“你是豬腦子嗎?不會自己想!”

虞瑤不可思議地瞪著他,心中無比委屈,想她曾經多麽逍遙自在,一朝穿越被個狗崽子耍得團團轉就不說了,現在又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頓。她越想越難受,眼眶發酸,一言不發地低下頭。

遲衡無措地盯著她細嫩的脖子和白生生的側臉,他的眼力極好,縱使隔了幾丈的距離,依舊能清晰看見她的睫毛輕輕顫動,看起來似乎在難過。

遲衡驀得心頭一軟:“那個,我...”

虞瑤越想越憋屈,突然擡頭兇狠地瞪著他:“你憑什麽跟我尥蹶子,我被你白睡了那麽長時間,吃虧的是我,是我!現在你個得了便宜的還在這兒甩臉色,真是慣的你!”

說完她蹭得一下站起身,攥緊雙拳,朝他吼道:“你個白眼狼,隨你想怎麽樣,反正我今天把話撂下了,我不跟你回去,我也沒必要跟你回去。”

遲衡被她罵懵了,尤其是她大大咧咧的說著睡啊什麽的,讓他猛得多了一絲羞赧,他呆呆地看著她,半天沒作出反應,直到見她轉身要走,才猛得站起身喝道:“你去哪兒?”

“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!”虞瑤聲音比他還大,白皙的臉蛋因為激動而泛起了紅暈,眼裏也是霧蒙蒙的一片,明明表情很兇,但是看起來卻有點兒可憐。

遲衡覺得自己病了,還是那種賤兮兮的病,看著她沖他發火,居然有種隱秘的開心。他突然間很懷念以前在北冥淵兩人整日吵吵鬧鬧的日子。

遲衡自我調節了一下,略顯生硬開口:“虞瑤,我們聊聊。”

虞瑤不說話依舊瞪著他,顯然是氣不順。

遲衡從來沒有主動低過頭,好不容易遞下一個臺階,結果人家不領情,從不給自己委屈受的遲大尊主當即就想炸毛,再度出聲時聲音夾雜著幾分寒意:“你別忘了,遲鈺還有那個毛頭小子還在這兒。”

威脅,赤luo裸的威脅!

虞瑤攥緊拳頭,咬緊牙根罵了聲:“遲衡,你大爺!”

重新沏茶回來的遲鈺踏進門便聽到了這句,他的腳步微微一頓,表情倏然變得很微妙,遲衡的大爺好像是...他爹。

遲衡的臉色也不好,人後罵罵就算了,當著遲鈺的面被罵他的面子有點兒掛不住,他重重哼了一聲:“你若再敢胡說八道,本尊就殺了他!”

他目光瞟向的方向恰好是遲鈺,遲鈺心頭驀然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,心中暗暗感嘆,真是想不到,小兩口吵架被誤傷的居然是他這個局外人。

好在,經過遲鈺的左右調和下,兩人都稍稍冷靜了一下,再度坐下,不過誰也不理誰。

三個人幹坐了一會兒,遲鈺主動道:“尊主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,不如今夜在此休息一晚。”

遲衡沒說不同意,虞瑤卻有些不願意,不過房子不是她的,她也沒立場說什麽,只是氣呼呼走了。

又過了片刻,遲衡也慢慢反應過來了,心下生出幾分懊惱,明明一開始是準備好好和她說說,然後把人帶回北冥淵,怎麽會又吵起來了?

是夜,一輪圓月掛在天上,遲衡睡不著,坐在房頂發呆,說起來這是他從出生之日起第一次有機會欣賞滿月,不過他卻沒什麽心情看。

身後傳來的屋瓦傳來一陣輕響,遲衡沒有回頭,但是心裏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。

片刻後遲鈺在他身旁坐下,遞給他一壇酒。

遲衡沒接,神情冷傲地打量著他。

遲鈺神色未變,將酒壇放在屋頂,自己則開了另一壇,仰頭喝了一口後,溫聲道:“對不起。”

遲衡嘲諷地扯了扯嘴角:“你是在替你父母道歉,還是你自己?”

遲鈺轉頭看向他,淺淡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層陰影,黯淡沒有一絲光亮。

“如果是為了你父母,那就不必了,他們的罪行百死難消,如果是為了你自己,本尊接受你的道歉。”遲衡拿過酒壇,手指彈下酒塞,仰頭喝了一口,“不過,本尊只原諒你謀劃篡位這件事。”

原本怔忡的遲鈺,聞言眼角抽搐了一下,半晌笑著搖搖頭:“你對我和阿瑤的事情耿耿於懷?”

遲衡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轉頭冷冷地瞟了他一眼。

答案顯而易見。

遲鈺斟酌片刻,道:“其實,我一直很嫉妒你。從小就有人告訴我,是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位置,而且,你有上乘的修行天資,有父母的疼愛,還有應鈞尊主那樣的好兄長。”

聽到他提到應鈞的名字時,遲衡直接轉過頭撇了撇嘴。

遲鈺掃了一眼他的表情,輕笑了一聲,繼續道:“所以,後來做的那些事,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出於嫉妒,還是真的是為了完成我母親的心願。這麽多年,只有陵川一直陪在我身邊,我很感謝你那日留他一命。”

遲衡面無表情冷聲道:“衛陵川修為被廢,活不了多少年。”

遲鈺笑了笑,心想自己也沒多少年,能有人為伴已是幸事。

“虞瑤,她是陵川的表妹,自幼出入鳳麟殿,她膽子小,平時連說話都不敢大聲,在我面前永遠是低著頭一副怯弱的模樣,所以我雖然和她相識數十載卻不算十分熟稔。後來...”說到此處他微微一頓,稍稍回憶了一番。

遲衡正悄悄豎著耳朵聽得認真,見狀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。

遲鈺微微垂眸,飲了口酒,才繼續道:“她主動提出願意服下綺羅花粉,前往昭雲殿,我早就知曉她對我的情誼,卻並未阻止。直到她去昭雲殿的第三日,我再次見到她,她的性子徹底變了,會笑,會正視我,會主動和我說話,很鮮活。原以為是她消除記憶後暴露了原本的性子,當時我還很歡喜。只是,後來發現她對我和對你不一樣,她總是和你打打鬧鬧,她會叫你的名字卻總是疏遠地叫我公子。”

遲衡舉著酒壇湊到嘴邊,楞楞的,既沒有喝,也忘了放下。

“因為她我對你的嫉妒更深了,總覺得你什麽都要搶,我自然是不能讓你如願。”

“所以你偷梁換柱把她抓走。”遲衡目光兇狠地盯著遲鈺,周身怒氣縈繞,顯然這件事一直令他耿耿於懷。

遲鈺淡淡的“嗯”了一聲,輕聲道:“將她囚於密室時,我確實生出過齷齪的心思。”

遲衡的臉因盛怒而扭曲,大手緊緊攥著酒壇,啪的一聲,生生將酒壇捏了個粉碎,遲鈺看了他一眼,其實他明白,這個酒壇不過是在替他受過,遲衡真正想捏碎的是他。

遲鈺斟酌了一下,繼續道:“我想吻她...”

“遲鈺!”那種被人冒犯自己最私密、最珍視的東西的羞惱頃刻間將他的憤怒推至頂點,遲衡擡手掐住了他的脖子,噴火的眸子狠狠盯著他,此刻他什麽都不想管,只想把冒犯之人的脖子擰斷,仿佛這樣就能抹殺被冒犯的事實。

遲鈺平靜地閉了閉眼沒有絲毫掙紮:“她躲開了,說只拿我當朋友,還說...友誼天長地久,愛情終將餵狗。”

遲衡目光如炬盯著他審視了許久,緩緩松開他,聲音依舊冷硬:“然後呢?她脖子上、是你咬的?”

“嗯,氣不過咬了兩口。”遲鈺深吸一口氣,慢慢呼出,突然來了一句,“可能我也想當狗。”

遲衡莫名其妙地看了遲鈺一眼,嘲諷道:“沒想到你還這個癖好。”

話已至此,遲衡還沒有反應過來,遲鈺突然覺得自己大半夜與他說這麽多純屬浪費口舌。回想起昔日廖寒初對遲衡的評價,巧捷萬端,六親不認,手段狠絕,事實上完全和遲衡不相符。

遲鈺頭疼地捏了捏眉心,半晌忍不住笑了,原本他刻意壓抑著將聲音壓在喉間,後來索性任笑聲從唇角溢出。

遲衡擰眉看著他,暗暗懷疑他腦子不正常。

遲鈺笑夠了,才嘆了口氣,道:“我方才說的話,你是不是只聽到了“我想吻她”這四個字?”

遲衡瞇起眸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總覺得他這話帶著點兒嘲諷和暗示。

“罷了,有些事我也不好直接戳破,尊主如果睡不著可以再琢磨一下。”遲鈺說完,起身躍下屋頂,回了屋。

遲衡對月靜思片刻,越想越亂,他覺得遲鈺肯定是知道點兒什麽,卻拉不下臉問他,只好懶懶地躺下,看著夜空發呆。

當遲鈺的話在心頭過了第九遍時,他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,反覆琢磨了兩遍後,他的雙眸陡然一亮,光華流轉間,比之漫天星河還要璀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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